2010年7月8日

媽媽和小孩一起毀滅

某天吃飯的時候進了一家平價日本料理店。七點多,人不多,進來了一位西裝筆挺的先生;菜單看了許久他說:老闆娘,什麼是親子丼?

老闆娘:就是雞肉蓋飯啊!雞肉煮醬汁上面打上蛋花然後淋在飯上面。
西裝先生:啊~ 那不就是媽媽跟小孩一起吃?

媽媽和小孩一起毀滅。

突然我的腦海裡有這樣的畫面:
獵人拿著一把刀走近母雞媽媽,母雞媽媽咯咯叫地護著她剛生下來的蛋:「你帶我走吧,讓我的孩子活下去!」獵人什麼也沒聽懂,一把扭住母雞媽媽的脖子,另一隻手小心奕奕的把蛋收進籃子裡,然後開心的著帶著戰利品回家犒賞妻子與剛出世的小嬰孩。

唸書的時候,朋友們常常相約去all you can eat. 看著餐盤裡滿滿的食材一件一件被清空,就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,離開前會帶著圓鼓鼓的肚子和有點想吐的滿足跨出店家,侍者會將杯盤狼藉後的剩菜全數清除,乾淨、明亮、清潔的等待下一桌的客人。

有一位學哲學的朋友曾經跟我說,他覺得植物也有情感,你吃它,雖然他不會說痛也不會流血或哀號,但還是因為你而死亡。

怎麼辦?那我們該怎麼存活?

從親子丼事件後我就不太吃肉了,總是會不經意想起母雞媽媽護蛋的畫面然後心有顧忌,雖然生存之間總會帶來殺戮,老虎不也吃羚羊?但總覺得如果有選擇的機會,我還是會傾向不哀號的那一方,雖然我也不確定在我砍下紅蘿蔔的蒂頭前,他會不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落下最後一滴淚。一位喜歡釣魚的朋友曾經送過我二尾活魚,冰在冷凍庫硬綁綁的讓我帶回家做料理。我還特地上網查資料,打電話回家問父母該怎麼處理,但在解開塑膠帶拿出冰棒魚時便卻步了:退冰、剮魚鱗,頭、尾各一刀,橫切把肚子剖開清洗內臟;在腦袋裡重覆的步驟沒有一項被完成,手拿刀盯著結冰成有點像水晶帶黑圓點的眼睛;被釣上來時牠心裡想什麼?跳著跳著等待不到一滴水被送進低溫冰庫前有沒有說些什麼?

我還是完成了所有的步驟,在睜眼、閉眼、大叫、含淚的冏境裡坐上了餐桌。這一頓,一個人吃但負擔很大。

以前從來沒有發現,是因為放上餐桌的不哭也不鬧,會哭鬧的只有在餐桌邊只想著玩不願意乖乖坐下來吃飯的孩子。突然想起小時候去南投鄉下作客,嬸婆現場殺雞請我們吃的畫面,鄉間裡有臭臭的屎味,挖不完的蚯蚓和咯咯叫的最後的聲音。

其實吃不吃都只是個人的選擇,是自己喜歡的,就好。但是在量產的時代裡,圈養裡的「食物」愈來愈多,占據了好多樹木與草地植物的生存空間(被砍掉了),蓋起一格一格的小監獄,養著雞、生著蛋、養著豬,養著好多好多我們想吃的,然後無所節制的送進了all you can eat和豪華老饕的嘴裡。

平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,我們從小就學著秤。多與少、好與壞、美與醜、值得與不值得,但社會的總體價值一直在改變,不知不覺得也跟著團團旋轉,到底要多少才夠? 到底要怎麼樣才算好? 誰才是美的代表? 值得的東西該去哪裡找? 我只是想,不要讓媽媽和小孩一起毀滅。在抉擇裡,我們為自己多留一點後路,也為別人多存一些空間。適時、適量、適當的去拿取,不要讓「過度」繼續侵蝕我們的生命和生存的風格。

走出一條讓自己覺得舒適的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,你有需求,你旁邊的人也會有需求。也許角度不同,或許想法不一,但都是源自己內心想要的需要。如果你喜歡寧靜,那也就不要製造噪音;如果你喜歡清新的空氣,那就少開一點車多走一些路或是換一種體能帶動的交通工具;不想胖就少吃點,多運動,不用吃藥減肥;喜歡在戶外看見可以遮蔭的樹林,就做好垃圾分類,不要浪費紙資源.....我們有好多事可以做,有好多方式可以讓媽媽和小孩不用一起毀滅,可以讓自己活得輕鬆自在然後也讓身邊的人很開心。不用做小丑也不需要去犧牲,只消把心中的秤好好拿捏一下,想一下,

你需要多少東西才能活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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